何茗帮忙卖番椒，小妍是不相信的。

堂堂海平王的义子，馨郡主的义弟，跑到菜市场卖菜，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死。况且何茗不要面子么，他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他还真不要面子，何茗毫不顾忌形象，自顾自地蹲下，还朝着小妍挤眉弄眼：“小妍，你站远点，太漂亮都没人注意这儿只注意你去了。”

“哦。”小妍笑着后退几步。

明明是穿着华服卖菜的公子你更显眼啊。

小男孩儿也很忐忑，这样一个厉害的大哥哥，也会卖菜么。

迎着小男孩儿的眼神，何茗笑了笑：“怎么，不相信我么？”

“我……信。”

“不用说得那么勉强。”何茗试图让他放轻松，“你叫什么？”

“我叫夏小弟。”

姓夏？何茗目光恍惚。

“说话文绉绉的，上过学？”

“小时候阿姊教我，现在上午上学，下午来卖菜。”

何茗默默点头，想到了一个人，心情不算太好。

“你知道你刚才为什么卖不出去么？”

夏小弟也很委屈，看来他受这种折磨已经很久了：“我有什么办法，有人要辣的有人要不辣的，我又不知道他们要哪一种，只能撞大运了。”

何茗前世作为一个臭知识分子，骨子里有些好为人师：“当你不能定位目标客户的时候，有一个办法是尽可能地广撒网以便被客户选中，你明白么？”

夏小弟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不明白。”

“好吧，我说的是专业了一点，我的意思是，客户需要两种产品，而这两种产品的分界是模糊的，具体而言，我觉得辣的番椒你或许感觉不辣，这个时候你要提供的不是一种辣的一种不辣的番椒，而是一种辣的，一种不辣的心理预期。”

夏小弟懵懵懂懂地点头：“原来如此，好厉害。”

“孺子……”

“可我还是不懂。”

“个傻逼！”

何茗无奈了：“你和他们说，有一种辣，有一种不辣不就可以了么？”

夏小弟终于开窍，打了个响指道：“我把辣椒分成两摞，一摞辣一摞不辣？”

“这个方法不错。”

夏小弟想了想又放弃了：“可别人不傻，这样明显没有区别，谁会相信呢？”

“那你换个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

何茗笑笑：“看我的吧。”

小妍站在远处，看着何茗与小男孩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然后何茗就真的开始叫卖了。

“番椒番椒，新鲜的番椒，地里刚收的番椒哟。”

何茗是真不会不好意思，本科阶段他有过几次的创业，为了练胆子还尝试过在公交车上做演讲。卖个菜而已，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很快就有顾客走近，很难说她是真要买番椒，还是看着何茗穿着华贵却不雅地蹲在路边叫卖感到好奇。

随手拿了一个番椒，这人问道：“店家，这番椒辣不辣？”

何茗看向夏小弟，夏小弟捂着脸一脸痛苦。

何茗淡淡开口：“颜色深的不辣，颜色浅的辣。”

买菜的人点点头，挑了一大把颜色深的走了。

夏小弟的眼神充满了惊异。

颜色深的很快被卖完，夏小弟嘟囔一句：“这下看你怎么办。”

何茗笑而不语，很快又有人来问道：“这番椒辣不辣。”

何茗拨弄几下菜篮子：“个头粗的不辣，个头细的辣。”

来人很满意，挑了些个头粗的走了。

很快，个头粗的被卖光了。夏小弟这次看向何茗眼里都是敬佩。

夕阳即将挂在天空，最后的一批买主走了过来，问的还是那句话：

“这番椒辣不辣。”

“硬皮的辣，软皮的不辣。”

一大篮子的辣椒，夏小弟背来背去卖了两天，勉强卖出一小半，何茗却用不到两个时间全部卖光了。

夕阳下，何茗问向夏小弟：“你今天学到了什么？”

“学到了怎么卖番椒？”

何茗有几分考校意味：“你再想一想，你上过学，也和你阿姊学习过，应该有举一反三的能力。”

夏小弟沉着思考一番：“我学到了两点。”

“哪两点？”

“第一，要把劣势转化为优势，我个子小，菜的品种少，本来是劣势，但这样会让别人相信这菜都是地里刚刚收的，所以您刚才叫卖的时候一直强调这点。”

何茗很欣慰：“不错，那第二点呢？”

“第二点就是您说的，要满足顾客的心理预期。尤其是不同的购买心理。”

何茗摸摸夏小弟的头：“不错，这次是真的孺子可教了。”

夏小弟咧嘴直笑，何茗忽然问道：“你上过学，认识字么？”

从小被阿姊带着读书的人，智商当然不差，夏小弟瞬间就明白了何茗的意思，目光灼灼：“小弟读过。”

“那你想不想跟着哥哥学做生意？”何茗说：“哥哥有两家酒楼一家酒坊，以后有的还会更多。”

“我愿意。”小弟大喊一声，直接跪了下来：“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别这样别这样。”何茗吓了一跳，“我不在乎这些虚礼，你用心学就好了，你今天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决定之后明天或者后天到抱月斋找何茗，我会打好招呼的。”

何茗拍拍夏小弟的肩膀，和他挥手告别，小妍从远处蹦蹦跳跳地过来，诉说着对何茗的崇拜。

夏小弟一直招手，直到何茗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小弟，今天辛苦你了。”

“阿姊！”

夏小弟惊喜不已，“阿姊，今天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

夏砚伸手挎过空空的菜篮。

“阿姊，我告诉你，今天我被人欺负了。”

“我看到了。”

“那阿姊怎么没有出现？”

“我想看看你坚不坚强啊，小弟没有哭，很棒呢。”

夏砚面不改色地说着谎话。

夏小弟“哦”了一声，接着说道：“然后然后，有一个哥哥和姐姐出现帮了我，你看到了么？”

“嗯。”

“那个哥哥是个很好的人呢，他还帮我卖菜，阿姊你说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还会卖菜呀。”

“他……的确是很好的人。”

“那个哥哥还收我为徒了，我要喊他师父。阿姊，以后我上午不上学了好不好，我想跟着师父学本事。”

“可以，不过你要好好学。”

“嗯，我会的……阿姊，师父身边的女子好漂亮，是不是师母呀。”

“……”

“嗯?阿姊？”

“梳了妇人髻，当然是师母了。”

夏砚艰难地说出这些字，眼角有泪划过，夏小弟浑然未决，兀自滔滔不绝。

那么小丫鬟，已经收进房了么？其实是很正常的事，不过为什么，感觉自己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好痛。

何茗，我夏砚还有没有可能，这一生为你挽上妇人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