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随在门外犹豫不决。

黑暗楼道静悄悄，丝丝凉风灌入，门内不时传出女人凄惨啜泣声，搞得他差点以为自己遇到鬼了。

“呼，菩萨请保佑我这坚定的无神论者平安。”孟随站在门边犹豫道，忽然又想起什么。

他没有选择破门而入，而是用手指敲了敲门。

咚咚咚——

敲门声格外刺耳，哭泣声也因此停止，他明显感到屋内女人因为敲门声慌乱起来。

孟随已经明白了，因为几乎不需要多虑，末日里最常发生的事情就是这样。

他组织自己语言道：“你们好，我叫孟随，那个人渣已经死了，希望你们找一个代表跟我谈话。”

很快，门里传来骚动，于是哭泣声更加明显，还伴有愤怒骂声。

屋内女人是杨弱宇用来充当“源灵补充器”的奴隶。

因为杨弱宇死时这些女人距离他较远，她们没有被项圈吸取生命力变成干尸。

项圈消失后，她们逐渐恢复理智，生死不如的两天变成片段不断闪回，再次折磨她们，让她们感受到无比痛苦。

传承怨念因素有之，个人性格亦有之，种种原因加起来，使得杨弱宇对待这些女人毫无人道可言。

孟随知道，这和性别无关。

与其说是女人容貌是原罪，倒不如说弱小是原罪。

杨弱宇强大，女人们被迫受到欺凌，男女性别对调也一样。

因为这是末日啊，没有法律道德约束，就不存在什么残忍和善良。

你所认为的善恶不过是被定义后的结果，末日里很多时刻都显得那么可笑。

人类回归茹毛饮血时代野蛮，新规则、新秩序尚未制定前，混乱会一直发生。

“你们最好不要大声争吵，这样会引来窗外的大虫子。”孟随顿了顿，发现里面更加吵闹后，又提高音量，“我没有开玩笑，你们看到虫子后请把窗户……全部关闭。”

终于，门内安静下来，她们又开始低声哭泣，悲伤氛围不断蔓延。

“你……孟先生你好，我姓王。我现在希望您告知我们外界情况。”一个低沉女声憋回泪水，终于打破僵局。

“末日降临，虫族入侵。某些人得到能力后变得肆无忌惮，你们不幸成为受害者。现在这个世界都陷入混乱，原有秩序不复存在。”孟随简单解释了一遍。

王姓女人陷入短暂沉默，又满怀希望道：“孟先生，我们……我们想知道，联邦会有人来救援吗，我们……不，外面还有我们生存的地方吗？或者说世界会恢复正常吗？”

“我不知道。”

孟随本想安抚她们，但瞬间就改了口。

他没有义务救助一群素不相识女人，哪怕他自己非常同情她们。

不救是残忍，救了是善良。

非常简单的选择题，二元对立、非此即彼。

但同样，孟随一旦做出营救举动，就意味着自己必须担负起这些女人未来生存。

他现在没有多少时间浪费，末日无情步伐驱使他必须要尽快前进。

“你的问题我无法回答。但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一定食物，之后就恕我不能继续帮助你们。联邦军人不知道是否会顾及这个小区，因为小区对面第一高中的学生们都无人来救援。逃出去得面对虫族，但巨大风险同时伴随机缘，变得比那个人渣还要强大不无可能。”

“还有，我有一把枪，以及足够多子弹。”

孟随说完，叹了口气。

他终究不是大善人，更不想做什么莫名奇妙选择题，所以孟随把选择推回给她们。

有足够坚强内心从而选择活下来的，孟随不介意浪费一些时间给她们暂时喘息机会，其余的，交给贼老天吧。

“你们自己选择。”

孟随话音刚落，门后那个王姓女人还想哀求，却听见门内传出一声哀嚎：“把枪给我，我不想活了啊！！”

是啊，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挣扎呢？

活着，就一定会过上好日子吗？

屋内，面如死灰的女人们开始动摇。

王姓女人颤抖着咬牙，泪花不住落下。

她是外省人，被G省一家互联网公司高薪水所吸引，远离家乡打拼，还没等干出一番事业就被杨弱宇糟蹋了。

但毫无疑问，她想要活着。

所以她继续哀求道：“孟先生，我求求你，能不能护送我们到警察局？我们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只要……”

“选择权不在我，而是你们”孟随打断她的哀求。

他掏出枪和两盒子弹放在门口，说道：“枪我放在门口了，如何选择是你们的事情，希望一直都有，绝望也未曾消失，你们自己选吧。我…我过一会儿再上来。”

说罢，他转身离开原地。

再多余的话已经没有意义了，孟随已经给足她们选择余地，只要她们选择活下去，孟随也会履行自己承诺。

见自己哀求没有收到结果，她转而对屋子里女人们说道：“姐妹们，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绝望呢？就像他说的我们也有变强机会，况且那个人渣已经死了，我们说不了……”

“你活下去吧，替我们活下去。”

一个颇有古典美人风韵女人站起来，她身体满是淤青和咬痕，下身还在滴血，她遭遇杨弱宇什么非人虐待可想而知了。

女人忍着剧痛打开了门，拿起手枪和两盒子弹。

这道门后只有死亡和绝望。

女人拿起枪，颤抖着、缅怀着、面带微笑，扣下扳机。

原来死亡这么轻松啊。

这个女人早就不想活了。

她六岁但女儿因为咬了杨弱宇一口，被扔下六楼摔成肉泥，而她自己被套上项圈，失去自主意识成为了奴隶，像卑贱的狗一样迎合那个该死的渣滓！

“不……我求求你们！不要放弃！”

“我们，我们一起下楼去求那个男人好不好？我们所有人一起给他跪下，他一定会救我们的……求求你们，不要……”

王姓女人无助地哭喊，想要抢过手枪，换来结局只是不堪屈辱的女人们接连倒下，永远结束自己生命。

手枪传递死亡，也渲染绝望。

王姓女人徒劳地跪在地上挥舞双手，想要阻止她们，但被重重推开。

当最后一声枪响，王姓女人失声痛哭，早就哭到干涸的双眼现在流出的是血。

眼前，是堆满屋子的女人尸体，还有一地鲜血。

她们本可以继续享受鸡毛蒜皮的悠闲人生，但末日降临后将一切撕毁。

她们能够忍受黑暗，不过在这之前却体验过太多光明。

终于，手枪从手中滑落，掉到王姓女人身边。

孟随在楼下听到连续枪声，已经知道她们的选择。

他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丝无奈，却没有后悔。

孟随前世经历过几次绝望，他也多次想要了结自己生命。

印象最深刻的有两次，除开末日降临时被围困在乌元市第一高中那次，还有一次就是因为肆虐G省的一只五级灾厄虫族。

当时孟随和难民队伍刚刚逃离乌元市，辗转到其它城市开始新生活，但那只虫子发疯似的接连率领部下攻击不同城市。

G省人口数量较多的城市都被碾压过一遍，留下一座座死城。

五级灾厄实力在末日初期本是无敌存在，更何况它还有无数部下。

孟随眼睁睁看着虫潮吞没城市，朋友一个个死在自己眼前，无助和绝望将他包围。

他在虫潮轻易攻破城池后绝望地想要自杀，却被素不相识的人敲晕带到下水道里躲避。

之后他在下水道里度过人生中最灰暗一个月，逃出后如行尸走肉般荡于各个城市，直到被百晓楼楼主赏识，才步入正轨。

在末日里选择生，往往选择了苦难。

孟随自嘲自己多愁善感，再次走到门前想要开门。

忽然一声枪响在静谧黑暗里响起，宛若丧钟敲响。

那个王姓女人，同样放弃了抵抗。

该死的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