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浚深谙军政两道精髓,眼光远比这些愣头青武人更清晰。虽然手下诸将都忿忿不平,但他暂时不打算给予回应。他看的清楚,代郡军虽遭奇袭,却没有半点慌乱,守御得极其严密。这支军队完全不同于他在中原腹地曾遭遇到的那些一触即溃的朝廷兵马,坚韧程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与这样的军队对垒绝非易事。既然要求段疾陆眷在一个时辰之内击溃代郡军,那么用大量步卒来攻打车阵壁垒,凭借兵力优势强攻就是唯一的选择。纯以军事角度而论,段疾陆眷的指挥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放在当前幽州军中胡晋两族泾渭分明的环境中去看,这个没有问题的指挥偏偏就生出了问题。
在数日前,幽州军与拓跋鲜卑东部的末耐娄、没鹿回二部作战。当时段部鲜卑就对王浚的指挥阳奉阴违,迟迟不投入战场,致使宇文部近万人马损失惨重,只能提前退回辽西本部休整。出于均衡各部势力、以便于自己居中控制的考虑,王浚并未因此深责段部,甚至有些乐见其成的意思。他大胆地催动以段部鲜卑为主力的幽州大军,快速向坝上草原挺近;又依靠段务勿尘的旧日关系,联络了叱罗部、普六茹部为羽翼,意图一举击溃代郡军,奠定幽州在草原东部的势力范围。这样的前景真是太美好了,王浚几乎看到了自己向那不可言说的尊位上大步迈进。
但在陆遥充满蔑视地一顿喝骂后,王浚的想法突然变了。他猛地醒觉到,此番匆忙进入坝上草原,所见所经的一切,莫不是是在段部鲜卑预谋之下。赖以平衡段部膨胀的宇文部,已经灰溜溜地撤退了;用以扼守濡源、压制草原上晋人流民的叱罗、普六茹二部则是段部的盟友;身为幽州刺史的自己不仅没有得力手段约束段部,自身反倒成了牵线木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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