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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启明无力地躺在费星沅怀里,象个听话的大孩子,任凭费星沅和涂国强笨拙地给他包扎脑袋和脖子上的伤口。没有包扎带,用来包扎伤口的布,不知是从谁的军装上撕下来的。费星沅和弟兄们原是要通知罗斯托上尉,把他送到营外卫生所的,他坚决回绝了,断断续续地对费星沅和弟兄们说,还是升旗吧!他要最后看一眼他为之战斗的国旗。费星沅和弟兄们大约清楚他的伤情,噙着泪答应了他最后的请求。
国旗就在他怀里,他感到一阵快意和轻松。他活得太苦、太累了,今日,能伴着国旗倒在这片坚实的土地上,是他的光荣,也是他的幸福。他作为一个中国军人,活着的时候毅然担起了应承担的全部责任和道义,任何人也编派不出他的不是。他没被责任和道义压垮,这是值得骄傲的。现在他倒下了,身上的责任和道义也就随之消失了。他无需再代表国家和民族,无需再对任何人、任何事业负责,他将作为一个人,一个叫林启明的中国人而迈入生死之间的门槛。这无疑是一种解脱,就象负荷重轭的牛,卸去了背上的重压。
这才发现,自己骨子里原是渴望死亡的。他真该对向他发起死亡攻击的牛康年好好道一声“谢谢”。牛康年把他推向死亡的同时,也解脱了他,给了他作为一个独立的人的自由。而在此之前,他实际上是最不自由的。虽说他和弟兄们同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军人营里,但弟兄们都可以在不同程度上作为个人而活着,他却不能,他的个人是不存在的,他的躯体和头脑都被国家和民族的道义囚禁了。
如果仅仅如此倒还罢了,要命的问题在于,他一个人这样活,也希望弟兄们都这样活;他背负着国家和民族的道义,陷入双重的困境,也希望弟兄以陷入双重困境的代价背负起国家和民族的道义。费星沅和诸多弟兄劝他,他还不听,这就决定了他今日的命运,就决定了牛康年或者李康年、王康年之流必然要对他进行的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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