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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玉珠对自己的身世一直存在着深刻的怀疑。从不谙人世的幼年到长大成人的今天,她身边只有一个史二奶奶。
恍惚是有过一个父亲的,父亲恍惚是姓关。记不清是六岁还是十岁那年,她随二奶奶到父亲家去,父亲背着二奶奶捏她的脸,眼睛阴阴地看着她,似乎想在她脸上找寻什么秘密,吓得她哇哇大哭。这事过了许多年,她总也忘不了,每每忆起,总觉得这人不象是她父亲,她这关字姓得有点不明不白。后来,不明不白的父亲也死了,她的身世就益发难以弄清楚了。
还有母亲。母亲是谁,也不知道。二奶奶说,她母亲走了,到很远的地方闯世界去了,把她托付给了她。大了以后,二奶奶却不提这话了,大约二奶奶是找不出一个这样的母亲来的。细细回想一下,觉着自己实在早该看破二奶奶的瞎话:她既有一个关姓的爹,又有个闯世界的妈,为啥却总呆在二奶奶身边?这本身就没道理。
二奶奶对她不错,把她当亲闺女看,二十三岁上给她找了个好婆家,绫罗绸缎,披金挂银把她送出了门。各堂口送来的喜钱,全让她带去做了陪嫁。
绞鬓那天,她对着二奶奶直直跪下了,非叫二奶奶说出自己的身世不可,她不能这么糊里糊涂到夫家去。
二奶奶哭了,哭得很伤心,末了才说:她父母在她出生三个月后就双双殉难了。那是宣统二年,一次流产的会党起义,殃及了十二村寨的上千号男女。
她呆了,泪人儿似的哭着,给二奶奶磕了三个响头,谢过二奶奶的养育之恩,一轿去了夫家。
在夫家的最初日子里是美满的,后来就不行了。三年没开怀,婆婆的黑眼珠变成了白眼珠。丈夫也嫖上了,那年冬天争风吃醋被恶人打断了腿,瘫在床上。婆婆把账都算到她头上,打她、骂她。二奶奶知道了,带人上门问罪,吓得婆婆、公公、丈夫、小叔子全跪下求饶。二奶奶说,只听她关玉珠一句话:要还愿在这过,别的话就不说了;只要说走,这三进三厢的院楼就给它点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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