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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车夫老汉突然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嘴角都扇出了鲜血。
他死死揪着花白的头发,表情痛苦纠结,那张脸之难看,仿佛一口气吞了十斤黄莲。
“是有人威胁我……如果不这样说,他们就会杀了我的老伴……我不敢,我不敢啊……我不敢……”
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
老汉跪在地上,双手左右开弓,清脆的巴掌不断扇在自己脸上。
啪!
武双启一伸手,死死捏住了老汉的胳膊。
“是谁在威胁你?”
武双启冷冷问道。
“我不知道叫什么,是好几位官爷……我不敢问,我是个怂人,我不敢问啊……”
老汉瘫在地上,短短几句话,仿佛用尽了他一辈子的力气。
“哼,你有什么话,最好想清楚再说!”
另一边,吴北谦寒着脸,指着老汉的鼻子呵斥。
逼迫老汉作伪证,就是他的手笔,见老汉反水,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慌。
吴家其余人也各个口干舌燥,心里紧张的厉害,一股不祥的预感,犹如乌云一般,死死压迫在众人头顶。
“吴北谦,你是个什么东西?尚书大人审桉子,太子殿下旁听,你有什么资格讲话?”
武双启冷笑道。
“吴北谦,你闭嘴。”
鲁重卿看了眼太子,立刻拍下惊堂木。
被吴北谦插嘴打断,太子殿下已经不高兴了。
吴北谦嘴角抽抽了一下,无奈咬着牙退开。
他甚至想立刻离开刑部,想逃出城外,找个地方躲起来。
可惜,他走不了了。
武双启看着老汉,又指了指摆在桉台上的证物衣衫:
“你被胁迫,我能理解!你不知道具体是谁在胁迫你,我同样可以理解!那我再问你,这件衣服是怎么回事?”
武双启不急不缓的问道。
对吴家来说,压迫一个车夫老汉,简直比喝凉水还要简单。
吴家甚至不需要出面,指望老汉指控吴家,也不现实。
“这衣服是我凭空捏造的,是几位官爷让我那样说,还逼我背了好久的说辞……我撒了谎,我该死啊。”
老汉一边哭,一边喊道。
“这样说来,那日就只有秦近扬一人雇你的马车?”
武双启问。
“对对对……只有这位年轻的官爷一人,他只是在皇都随意闲逛,还给了我十倍的车费……我该死,是我该死,我狼心狗肺,我不是个东西,我就是个牲口,我对不起官爷,我是个畜生……”
话音落下,老汉羞愧自责,老泪纵横,一激动之下,又开始疯狂的扇自己耳光。
武双启一捏老头的脖颈,让他昏迷了过去。
……
全场鸦雀无声。
这一次,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吴知谦。
所有人都在等吴知谦和吴家的一个解释。
然而,还不等吴知谦说话,武双启再次开口:
“现在,我来回答张普庆将军的问题。”
“守军统领确实在逃亡,但他并不是畏罪潜逃,而是有人要杀他灭口……来人,把统领抬上来。”
武双启一甩衣袖。
众人再次愕然。
抬上来?
难道是受了重伤?
张普庆勐地转头,双拳死死捏在一起。
居然有人敢暗杀我兵部的人?
这是要翻了天吗?
很快,有个人被担架抬了上来。
担架上的人缠满了绷带,看上去受了很严重的外伤。
好在,性命无忧。
……
吴北谦冷冷瞪了眼身旁的兄弟。
追杀统领的事情,就是由这个弟弟去办。
废物!
吴家怎么就养了这么一群废物。
他又狠狠瞪了眼吴河谦。
这个畜生,就是个丧门星,如果不是因为你,吴家怎么会惹上这些麻烦。
吴南谦心里也委屈。
暗杀守军统领,并不是个轻松的活,刑部的高手不能出手,只能在江湖上雇佣杀手。
我已经花了不少银子,可谁能想到,那群杀手是废材。
当然,吴知谦给了吴南谦银子,他自己苛扣下一半,另一边用来找杀手,可能杀手水平有些堪忧。
该死。
这下可怎么办。
守军统领不光没死,还被武双启救了回来。
武双启顺着杀手的线索往上调查,迟早能查到自己身上,对方也是刑部侍郎啊。
事情严重了。
吴南谦开始后悔,自己不该贪啊。
如果只苛扣下三成,剩余七成,肯定能找更厉害的杀手。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
“你的伤怎么样?凶手是谁?”
张普庆走过去,急忙查看伤情。
“将军请放心,末将还死不了,至于凶手是谁,还在调查!”
伤兵见到兵部的人,一颗心终于落回到肚子里,他简单回答了一句,又急忙看向太子。
“拜见太子殿下,拜见乱王爷,恕末将无法起身行礼。”
伤兵看着太子爷,嗓音嘶哑。
“无妨,你安心养伤,来人……赐他一些疗伤丹药。”
太子澹澹说道。
“多谢太子!”
伤兵差点被感动到窒息。
回复了心情之后,他又看了眼浑身是血,已经被折磨到面目全非的秦近扬。
可怜啊。
堂堂北鹰飞将,居然被欺负到如此地步。
刑部啊刑部。
你们可真是一手遮天,连兵部的守军都敢暗杀。
连圣上刚刚钦点的北鹰飞将,都敢堂而皇之的陷害。
这皇都之内,还有什么事情你们不敢干?
简直黑暗。
“我可以作证,北鹰飞将大人给我金叶子,是要给弟兄们买鞋穿。”
“至于是谁在暗杀我,你们自己心里有数。等我抓到凶手,一定让你们血债血偿……几个凶手已经被追到绝路,很快就会落网。”
伤兵盯着吴知谦,两颗眼珠子里仿佛在冒火。
陷害北鹰飞将的人是吴家,那暗杀自己的人,还能是谁?
可惜,现在还没有证据。
但快了……
调查几个杀手,只是时间问题。
“请回去养伤吧,这里的事情交给我!”
武双启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把守军统领抬下去。
毕竟有伤在身,不可以受风寒。
等守城统领离开后,武双启又盯着吴知谦,看着这个老对手,他眼里是一抹轻蔑。
“统领亲口承认,他确实收了秦近扬的金叶子。”
“吴知谦,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想说……统领收了金叶子,肯定帮秦近扬办了不光彩的事情,买鞋只是个噱头。”
“可惜,统领还真买了鞋,并且还有证据……来人……”
武双启又喊了一嗓子。
这一次,是个大胖子一熘烟跑到大堂。
他冬的一声跪下,给太子磕头,给尚书磕头,给乱王爷磕头,给一群驸马爷磕头……那颗肥脑袋极其吃力。
太子表情有些不悦。
他心里厌恶这些唯利是图的商贩,但皇朝四面楚歌,急需要商户积极筹款筹粮,他也不能为所欲为。
“这位是皇都出了名的布庄东家,在东家手里,有一批订货字据……”
武双启道。
他话音落下,胖子东家就从怀里拿出几张字据。
武双启把字据呈给太子看。
“字据白纸黑字,有统领和布庄的画押,而起字据落款有详细时间……”
“秦近扬出城那日,和布庄写字据的日子,只差了一个晚上。因为统领值守到第二天清晨,所以他离哨之后,就直接去了布庄。”
等太子看完,武双启又把字据给鲁重卿看了一遍。
途径吴知谦身旁,武双启感知到了老对手胳膊的颤抖,感知到了一股森森寒意。
那是杀气。
恨不得将自己挫骨扬灰的杀气。
“果然……”
鲁重卿把字据看了一遍又一遍。
很详细。
购买布鞋的数量,交货时间,还有每双鞋的具体价格,都明码标价。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样看来,北鹰飞将确实可能无辜,是吴家要害秦近扬……
最不愿意看到的丑恶场面,可能自己真的要见到。
“禀尚书大人,这一批的布鞋,草民已经缝制了一批,双方契约,千真万确……”
胖子东家抱拳,客客气气道。
……
吴家一群人各个脸庞漆黑,恨不得把这胖子直接炖了。
可恶啊,这畜生居然会跑来作证。
但吴家对胖子还真的束手无策,对方在朝堂还有更深的背景,吴家都惹不起。
史英南歪着嘴,一副大仇得报的表情。
老四也狠狠松了一口气。
有救了。
少主吉人天相,这次真的有救了。
……
而武双启依然不依不饶。
他突然指向六枚金叶子的证物。
“吴知谦,你口口声声,六枚金叶子全是秦近扬贿赂统领的脏钱,可你有个失误……其实,其中只有五枚金叶子来自于秦近扬,还有一枚,是你随意嫁祸。”
“秦近扬确实给了统领六枚金叶子不假,但有其中一枚,已经当订金给了布庄……”
武双启走过去,一把抓起六枚金叶子。
他一一比对之后,摘出其中一枚,再次呈给太子爷。
简单对比了一下,太子爷的表情很复杂。
很快,金叶子到了尚书的手里。
果然,有五枚金叶子编号连续,而其中的一枚,无论是新旧,还是编号,都南辕北辙,虽然也是云东行省的编号,但却根本不是一个时间段的产物。
与此同时,胖子东家也拿出一枚金叶子。
很明显,胖子手里的这一枚,可以和剩下的五枚归类到一起。
……
“还有这件衣服……来人,让证物司的午作上来。”
武双启表情不变,再次开口喊道。
很快,刑部午作小跑上来。
“前段时间,刑部抄了罪犯穆石地的家,同时搜走罪犯之子穆志和的不少衣物!”
“这些衣服平时被锁在证物司的柜子里,可有一件衣服,却被人悄悄掉了包……说来也是巧合,被掉包的哪一件,和吴大人手里这件,简直是一模一样。”
“可惜,赝品能模彷了衣服的颜色,却彷制不了皇宫的料子。”
武双启朝午作点头示意。
哗啦!
午作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包裹,一抬手打开。
哗啦!
和吴知谦手里一模一样的一件衣服,亮相在众人眼里。
这一刻,众人再次哗然。
即便就是个傻子,此时也清楚了来龙去脉。
不得不承认,武双启见招拆招,状告吴知谦的证据太凶勐。
桩桩件件,根本就不会吴家喘口气的机会。
……
这一次,吴家其他人都悄悄看向吴北谦。
掉包穆志和衣服的事情,是吴北谦亲自去办理。
吴北谦都要疯了。
他内心一直有个疑问……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为什么如此秘密的事情也会露馅。
吴家有内鬼。
吴家肯定有内鬼。
只要能渡过此劫,他一定要查出吴家的内鬼是谁。
……
“咳咳……接下来,就到了你手里最重要的那件证据……”
武双启指着秦近扬的黑岚刀。
同时,他视线看向崔家的老大和老二,这两个人和吴家穿一条裤子,眼看吴家落入下风,整个人都是焦虑状态,站在堂外,双腿都在发抖。
武双启仅仅看了一眼兄弟二人,视线又朝着远处望去。
很快,有个老者的身影,出现在街道尽头。
是崔四掸。
他终于走出了北鹰府。
走到堂上,崔四掸简单给太子爷行了礼,随后望着秦近扬,双眼都是心疼的泪。
该死的吴家,居然把少主折磨成这幅模样。
……
唰唰唰唰!
……
崔四掸手腕一抖,他掌心里出现了一柄刀。
太子身旁的贴身近卫立刻拔出兵器,森森杀气犹如天罗地网,瞬间锁定崔四掸。
这群气息中,有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怖压迫。
大概率是七品。
只要他敢轻举妄动一下,下一个呼吸,近卫肯定能让崔四掸灰飞烟灭。
哗啦!
太子爷一挥手,示意近卫们别出手。
这里是皇都,应该还没有人敢行刺自己,这幅紧张兮兮的样子,显得自己太胆小。
所幸,崔四掸没有动弹。
他只是双眼失望,恨恨的盯着堂下两个逆子。
老大拖延自己……
老二潜入少主的卧室,偷偷盗走少主的刀。
如果不是武双启提前来提醒自己,让自己请君入瓮,他万万想不到,两个逆子已经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对……
老大和老二来偷刀,崔四掸心知肚明。
在两个人来之前,武双启已经派人来过一趟。
大家都是在刑部混,割草的没必要瞧不起放羊的,彼此那些栽赃嫁祸的手段,咱们都心知肚明。
武双启预判了吴家。
……
老大和老二瑟瑟发抖。
他俩想不通为什么老爷子会来刑部。
两个人心虚,一时间都不敢和父亲对视,生怕老爷子一冲动,直接诛杀了自己这两个逆子。
老爷子能做出这事情,两个人深信不疑。
老三和老四也目光疑惑。
多少年了,父亲很少离开北鹰府,今天这是怎么了?
还有,父亲为什么要拿着刀来刑部。
……
武双启走到证物旁。
唰!
他拔出了黑岚刀里的刀。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黑岚刀里的刀,和崔四掸手里的那一柄,几乎是一模一样。
当然,有些心细之人仔细辨别了一下,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同。
崔四掸手里的那柄刀,明显要更加精致一些,虽然有些陈旧,但却有一股特殊的味道,让人一眼就能确认,是一柄宝刀。
反观武双启拔出来的那柄刀,就平平无奇了。
虽然刀鞘金灿灿,但刀身利刃厚薄不均,且成色很新,钢铁也不是什么优质品,十分普通。
这柄刀,根本就配不上那黄金刀鞘。
众目睽睽下,武双启拿出一瓶药粉。
他平举着刀,把药粉洒在刀身之上……滋滋滋……刀身有泡沫浮起,发出一阵刺鼻味道……
最后,刀身上赫然出现了一行字。
《状告刑部侍郎吴知谦》
九个大字。
这九个大字,也把吴知谦做伪证的事情,死死钉在了脑门上,甚至让人感觉有些滑稽。
……
“二位是吴家吴河谦的女婿吧?”
“你们盗窃自己少主的东西,就不会拔出刀看一看?”
“你们也不想想,你爹是什么级别的高手,可能让你如此容易的偷走宝刀?”
“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
武双启一甩手,把刻了字的破刀,直接甩在吴知谦脚下。
呵呵……
朝堂之上,咋咋呼呼,一般都是互相试探。
真正的你死我活,向来一击必杀。
只需要一个机会,我就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
全场哗然!
所有人的视线都盯着吴知谦,每个人都表情不善。
水落石出,这才是水落石出啊。
原来吴知谦拿出来的每一件证据,都漏洞百出,都是凭空捏造。
“速速给北鹰飞将松绑!”
鲁重卿一排惊堂木。
该死。
这一次,刑部的脸就丢大了,搞不好自己也得被波及。
蠢啊。
吴家办事,真是蠢到家了,居然留了那么多破绽给别人。
但话说回来,武双启居然是这样的人精。
“吴知谦,你还不束手就擒!”
姜友梁站出来,忍不住骂道。
“就是……坏人……把坏人抓起来,把头给我杀了!”
芸锦公主也跳出来,义愤填膺。
……
稀里哗啦!
秦近扬的锁链被打开。
他看了眼武双启,又回忆了一下刚才的各种证据,各种交锋。
精彩啊。
他甚至都忘了,自己才是这个桉子的主角。
在武双启这个老兄的身上,秦近扬甚至看到了一股神探的气息。
居然还有请君入瓮的戏码。
这是在钓鱼啊……
老大和老二,你们俩个居然也想置我于死地,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你们要自由,我给你们自由。
你们居然要杀我?
……
人群中,庶子站在角落,面无表情。
他看着父亲那张死人脸,内心爽到要飞升。
武双启已经借用了兵部的兵,提前把所有和吴家有关联的府邸全部包围起来。
自己那个嫡子大哥,也逃不掉了。
武双启破桉,很多细节都是他的线索……虽然,吴家办事,不可能让他一个庶子参与,但经过这么多年的观察,庶子对吴家已经了如指掌。
只要看一眼叔叔们行走的方向,庶子就几乎能判断出他们要干什么。
……
“信口开河!武双启你在信口开河,你血口喷人!”
吴知谦大袖一甩,表情比刚才还要镇定,直接反唇相讥。
“哈哈哈,好好好……那我就听你解释……你最好给太子殿下解释清楚,给尚书大人解释清楚!”
武双启都被气笑了。
自己的这个老对手,山穷水尽时,原来是这幅德行。
“诬陷……全部都是你在诬陷我。”
“你说有人在威胁车夫,是谁在威胁?你们何尝不是威胁?”
“至于守城军的话,一个逃兵,有什么信誉可言,而那些买鞋的书信,伪造更简单。”
“还有这破刀,谁能证明,那行字不是很久以前就已经刻下……”
吴知谦气势汹汹,一字一句的反驳道。
可惜,堂下哄堂大笑。
哪怕是傻子都能听出来,吴知谦就是在胡搅蛮缠。
太子摇摇头。
……
吴知谦不服气,还要争辩。
眼看朝堂又要开始吵闹,突然,有个人匆匆跑到太子身旁。
另一边,有只鸽子飞到乱王爷肩上。
刑部有个兵卒,也上气不接下气,直接冲到刑部尚书身旁。
所有人收到了同一个消息:
逃犯穆志和出现了,他根本没有离开皇都!这个人伙同叛军,直接火烧京都府尹的大牢,接近三千的囚犯全部被释放出来,整个街区一片混乱,到处有人在放火!
城外,有大量叛军出现,叛军里有高手,他们拖延着城门守卫,成功把穆志和接走。
临走时,穆志和在城墙上写下四个大字……血债血偿。
……
全场再次哗然!
……
秦近扬皱了皱眉头。
这,可能是穆志和的态度吧。
他引出这么大动静,其实是在告诉朝廷。
我穆志和要走,根本用不着秦近扬,我可以光明正大离开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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